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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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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還能顧上住得不舒服!”沈晰在不安中氣笑,趕緊招呼宮人七手八腳地把楚怡往側邊的廂房扶。

結果到了廂房的時候,楚怡感覺痛感減輕了,呆滯地躺在床上,情緒中有點淡淡的尷尬:“嗯……”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和沈晰頭一回滾床單的經歷,心說難道生孩子也要先玩個詐?

好在過了不到一刻,疼勁兒就又上來了,這一次順利地愈演愈烈起來。

“疼疼疼疼疼疼疼——”楚怡攥著床單呲牙咧嘴,腹部的痛感使她上半身不受控制地上蜷,接生婆扶著她的肩頭溫聲要她放松,可她根本放松不下來。

二十一世紀帶來的知識令她對很多事都有理論概念——比如滾床單,她當時雖然毫無實戰經驗但是對於各種步驟也門兒清。可生孩子就不一樣了,就算在二十一世紀,大多數人也都是等自己懷了孕才會去學相關知識,楚怡對此的了解程度近乎於零。

她於是手忙腳亂,慌裏慌張。疼得眼前發白之際,她一把抓住了同樣在旁邊慌裏慌張的沈晰:“我害怕!”

青玉白玉正把太子殿下往外勸呢,但太子殿下一直沒反應過來,依舊自己慌自己的。倒是楚良娣的這一聲“好疼”瞬間回了神,趕緊反握住了她的手:“不怕不怕……”

青玉白玉一瞧,忙去拽楚怡,邊拽邊勸她:“娘子,產房汙穢不吉利,您先讓殿下出去,奴婢們在這兒守著您。”

“……能不走嗎!”楚怡流著冷汗問沈晰,一咬牙關,又說,“什麽汙穢不吉利,我不信那套!我正在這汙穢不吉利你給生孩子呢,你的孩子也要從這兒出去!而、而且算起來,每個人其實都……”

她想說其實每個人都是打從這樣的“汙穢不吉利”中誕生的,以此來勸服他。但沈晰沒讓她繼續說,直接在旁邊坐了下來:“好了,別怕,我陪你。”

旁邊的宮人們面色都是一白,張濟才遲疑著要勸:“殿下……”

沈晰沒理他們,不想礙著產婆和太醫,就著人搬了張圓凳坐到床邊。

楚怡深呼吸,接著就專心致志地感受這疼了。

疼痛感逐漸超出了她的想象力,她疼到後來發現電視裏拍的什麽女主在生孩子的過程中拼命期待把孩子生下來都是騙人的,或者說至少是因人而異的——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疼痛趕緊結束!

另外,生孩子疼到尖聲慘叫估計也因人而異——她就完全沒勁兒叫,持續的疼痛讓她只能哼哼唧唧。

眼前發白,天旋地轉。楚怡在有孕以來頭一次產生了後悔懷孕的念頭,在心裏大罵自己傻逼。

——在二十一世紀她都是個恐育的人啊!竟然跑到古代來生孩子!

她一定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現在生孩子流的血都是當初腦子裏進的水啊!

楚怡就這樣兩段人生中最煎熬的兩個多時辰,在孩子的啼哭聲傳出了的剎那,她幾乎是垮在了床上——感覺渾身的骨頭都一截截散開了的那種垮。

她能感覺到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在忙碌著,而且至少有一半在圍著她忙。但她就是回不過神來,目光渙散地盯著床帳喘氣,喘了好幾口才恍然驚覺沈晰正攥著她的手叫她。

“楚怡?楚怡?”在他又叫了兩聲後,她遲鈍地給了個反應:“……嗯?”

“你可還好?”他伸手抹了抹她額上的汗,“有什麽不適沒有?”

“還好……”楚怡無力道。

她虛得厲害,也還有些未散盡的痛感縈繞著她,但總體來說還好。

而後她又怔了怔,目光慢慢地尋到了幾丈外正被裹進繈褓的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啊……”沈晰如夢初醒,慌忙扭頭也問,“男孩女孩?”

“……恭喜殿下,添了個女兒。”張濟才一邊朝楚怡堆笑一邊小心打量沈晰的神色,沈晰倒未有察覺,只笑著朝那邊招手:“快抱過來給孤看看。”

他想著既然是個女兒,那肯定跟楚怡一樣漂亮。

結果還在抱到面前時他一瞧,奇醜無比。

小臉皺巴巴的,五官的比例很奇怪,皮膚泛著紅,頭上沒幾根毛。

“……”沈晰大起大落的情緒在心裏憋了一憋,然後委婉地評價了句,“這個……跟太子妃和雲詩的孩子剛出生時長得差不多啊!”

楚怡撲哧一聲,對他的意思心領神會:“小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你在想什麽!”

“哦……”沈晰局促地笑了聲,“沒想什麽,長什麽樣都好,隨你隨我以後都不難看嘛!”

這還差不多。

楚怡心裏舒坦了,拍了拍枕邊示意他把孩子放過來讓她看看,又問他:“名字你取好了對吧?叫什麽?”

“我取好了。不過宮中多愛讓做母親的給女兒取名字,不如你先說,若不好再聽聽我的。”沈晰道。

原以為這是他的活兒的楚怡一啞,覺得冷不丁迎來了個大難題。然後她努力地醞釀了一下文藝細胞,想到了前幾日讀到的一首詩:“‘思君’好不好?沈思君。”

沈晰一想:“‘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暮也思君’?”

“對!”楚怡點頭,心說你看我這文藝氣息還行吧?這名字起得挺浪漫挺甜的吧?

結果沈晰蹙眉說:“不好。”

楚怡:“?”

他又道:“我時時陪著你不好麽?不在一起才要時時相思,不吉利。”

“哦……”楚怡悶悶地點點頭,心裏反倒有點被他撩到了,接著追問,“那你想的什麽?”

沈晰說:“月恒好不好?”

楚怡淺怔,覺得恒什麽的聽著有點男孩子氣,可還是問了一下:“什麽典故?”

“《詩經》裏那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意思是猶如月亮一樣逐漸圓滿。”

“可月有陰晴圓缺呀!”楚怡脫口而出,沈晰蹙眉在她額上一敲:“‘月恒’就是專取圓滿的意思,你怎麽擡杠。”

“哈哈哈哈哈!”楚怡在虛弱裏都沒憋住笑,轉而擺手,“我錯了我錯了,那聽你的!”

可他也就覺得這名字不好了,轉而道:“要不叫‘穎逸’?‘景秀濛氾,穎逸扶桑’,意指秀麗超逸,”

“嗯……”楚怡拖著長音,又咂了咂嘴,“單聽穎逸挺好的,但如果加上姓,我覺得還是沈思君好聽!”

而且沈思君寫出來也好看,穎逸看起來筆畫太多了!

“噝……”沈晰又敲她額頭,“都說了不吉利!”

“怎麽就不吉利了!”楚怡傲嬌輕哼,“誰說想著你就必須是分開才能想!我時時處處都想你!看著你我都想你不行麽!”

“……”沈晰憋紅了臉看著她。

楚怡理直氣壯地回看著他。

憋了半天,他氣虛道:“那我覺得我的‘月恒’也挺好的!我家小月亮圓滿了就不變了,不行麽!”

楚怡:“……”

萬萬沒想到,這起名起到最後,結果竟然是父母雙方相互覺得你怎麽不講道理呢?

是以這名字到最後也沒爭出結果,楚怡對自己起的思君很滿意,沈晰堅守月恒不放棄!

兩個人僵持不下了足有七八天,最後楚怡做了退讓——因為她發現沈晰總愛叫孩子小月亮,聽著還怪可愛的!

“那月恒就月恒吧!”她做瀟灑狀擺手這般道。

沈晰當時就樂了,立即著人去給孩子打刻著名字的玉佩和平安鎖,楚怡也很有儀式感地叫了青玉過來,讓她把那兩支用孩子的胎毛做的毛筆交還給工匠,在筆桿上也刻上沈月恒三個字。

胎毛做毛筆這是她在現代時見過的習俗,原以為是從古代流傳下去的,在吩咐青玉剪胎毛時才發現原來大應沒這規矩。但雖然沒有,她也還是叫人做了,沈晰也覺得挺有趣,這才叫人多做了一支。

筆做出來之後他托在手裏看了半天,最後道:“這樣真挺好,等她出嫁的時候,我就拿這個寫詔書。”

楚怡:“……”

而後沈晰又傻樂著說:“要是夫家欺負她,我也拿這個寫詔書,收拾他全家!”

楚怡氣虛臉,心說你能不能盼她點兒好?

轉眼間到了孩子滿月,按約定俗成的規矩,孩子滿月時生母是能再晉個位份的,但楚怡懷孕時已是良娣,再晉位就到側妃了,側妃得幫著正妃料理東宮事務,逢年過節的應酬也得出席,無故不能躲懶。

沈晰便問她想不想管這些事?楚怡立刻坦誠表示:“不了吧!”

她心裏早就算過這個賬了,側妃和良娣之間相當於有一條分界線,從側妃開始是待遇高有實權的公務員,但有實權同時也意味著要幹活。

而良娣呢,依舊屬於沒有實權混吃等死(……)的那部分公務員,但是是這部分人裏待遇最好的。

所以她毅然決然地選擇繼續當良娣,不全是為了偷懶,主要是她覺得要管事兒就容易得罪人。

她已然有個容易得罪人的臭脾氣了,最好還是躲著點那些事。不然萬一被人記了仇,鬼知道她會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沈晰好似對她這個答覆也已事先有了準備,聽言嗤地一笑:“行,那就不給你晉封了,滿月禮的時候讓母妃多賞你點東西,把面子給你補回來。”

楚怡實誠點頭:“行!”

實誠導致的結果,是她在滿月禮時差點被翊坤宮的厚賞嚇死。

按理說她身為太子寵妾這一年多裏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了,但這一回的架勢也還是很誇張。她見到了整塊白玉打的香爐——殿裏擺的那種,不是手爐;整塊南紅雕出來的珊瑚——說起來直接擺個珊瑚不好嗎?不,這樣顯得更霸氣,而且那個雕工之精湛著實唬人;另外還有她先前在記錄片裏看到過的翡翠白菜,整個白菜從綠到白栩栩如生,菜葉子上還雕了只小蟋蟀,溫潤可愛。

除卻這幾大件,還有成箱的首飾和布匹。楚怡看著那些如長龍般被擡進來的紅木箱子,心裏深深感嘆:古代皇室,果然是以天下養啊……

讓她更加意外的是,翊坤宮之外的其他天子宮嬪也都給她備了賀禮,這樣的禮太子妃當時有,但雲詩生孩子時沒有的,只有幾個高位嬪妃賞了東西。

楚怡當時暗暗疑惑過這種差別對待究竟是因為雲詩是側室還是因為生的是女兒,當下看來,估計主要原因是看人下菜碟。

太子妃是正妃、未來的皇後,沒人敢怠慢。其他人,那就要看在太子跟前得不得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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